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平生对美食方面的书就是没有兴趣。五花肉改刀，盐少许，生抽酌量，小火炖煮，小火收汤，等等这些，在我读来，味同嚼蜡。好事者将古人苏东坡、今人汪曾祺等大文人们笔下美味可口、栩栩如生、垂涎欲滴、色香味俱全的美食，上升至“人生有味是清欢”的境界，编著成书，我也没有如沐春风、如饮甘怡的感觉，还是提不起阅读的兴趣。也想着把自己调整到过日子的最基本需求上来，不去思考什么世界潮流、国之大要，尝试着写写花花草草、风花雪月、美味佳肴，但绞尽脑汁，就是写不出三行字。在我的笔下，那些美味佳肴，黯然失色，毫无半点诱人，真是亏待这些美食了。
“民以食为天”，“食色性也”。早在两千多年前，圣人就明确指出了人们生活的最基本的需要，也是第一需要。“饱暖思淫欲”，只有吃饱了肚子，方有心事去想饕餮大餐，去思荣华富贵、三妻四妾。我也不能出其外。
前几年参加职业教育走出去的工作，结识了主持这项工作的宋某先生。宋先生就是一个美食家。每次去京，他就热情为我推荐道地的北京风味，并且还将与之相联系的风土人情、历史典故讲解一番。出差每到一处，他都要抽时间尝尝当地风味小吃。相传有一次去杭州公干，为了吃到当地一种特制灌汤包，他不惜改签车次，专门绕道去那家小吃店。宋先生不但国内佳肴尽知，连国际上的名菜也能道出一二三来。因为其有留学前苏联背景，所以对俄罗斯民族的风味更是情有独钟，描绘起那红肠、那汤，使你犹如置身期间。我最羡慕是他对美食追求的那份心态，执着，但不贪、不恋、不馋、不占，已然日常生活的一部分，达到了“应无所住而生其心”的境界。我曾邀请宋先生来江南尝尝九华山脚下陵阳的“一品锅”，但至今未能成行。真要兑现这个承诺，可能还要时日。
俗话说，吃饭大似皇帝。自幼儿时开始学吃饭，就要接受“吃相”教育，如吃饭要扶着碗，吃饭时不能发出“吧唧吧唧”的声音，不能狼吞虎咽而要细嚼慢咽，只能捡自己面前的菜等等。虽是这般严格的要求和长期的培训，但也不是人人都能达标。我就很难脱俗，吃到忘情处，无所顾忌，大快朵颐，吧唧吧唧，全无一点斯文相，少了许多庄严。常以“不住相”来宽慰自己，但读《金刚经》开篇：“尔时，世尊食时，著衣持钵，入舍卫大城乞食。于其城中，次第乞已，还至本处。饭食讫，收衣钵，洗足已，敷座而坐。”由此可知，佛祖进食也讲究“相”，讲究仪式感。
所以，吃相还是要有所“住”。吃相优雅的人，不但使整个饭局气氛愉悦，而且在不自觉之中显出了出生和修养。当年在科技中心工作，常与中心领导张总共进午餐。张总边吃边聊，不疾不徐，细嚼慢咽，完全沉浸在“吃”之中，享受着吃的快乐。多少年过去，每看到视频里复旦大学王德峰教授，不时吸收一口香烟，讲坛上侃侃而谈，那种淡定令我想起张总饭桌上那份优雅。
反观自己，少时家贫，能吃个半饱就是幸事。后来条件好了一些，自己非“建功立业之人”，也只是“糊口谋衣之辈”，以一日三餐为奋斗目标，终日为生计奔波，为稻粱谋，吃饱肚子就是完成了任务。在老家时，捧着一碗饭，到这家门口，去那家稻场，碗敲的叮当响，扒饭哗啦啦，差不多是往肚子里倒下去。在大学时光，去上课时就带上瓷缸子，一埃下课，饥肠辘辘，直奔食堂。饭到嘴边岂能等待，边走边吃，还没有等到宿舍坐下来，饭已入肚。
常认为，优雅地享受美食，当是有闲者、富足者的专利，对于为着生计发愁人们来说就是一份奢侈。如上海的倪教授，当年为了菜里面多那么一两块肉片，不避风雨，蹬着破自行车跑几公里来医院食堂就餐。如今在上海，在秋日阳光下，倪教授喝着咖啡，吃着沪上的茶点，品着老上海的小吃，平添了上海人的小资范。还有在广州的王老财，当初不也是夹着一两个煮熟的山芋就去上学，而现在是重油不吃，大荤不吃，隔夜菜不吃，专注于各种养生汤和潮汕的粥吗。
也不尽然，还是在于人，在于讲究生活品质。如我的亲家老黎是湖北钟祥人，特热衷美食，不但会吃、善做，还不断创新。他手头有许多菜谱就是他自己摸索、实践总结出来的，系“老黎密制”。所以每年冬季，我们就能享用老黎特制的猪肉香肠，牛肉香肠、排骨香肠等等。老黎评说的《水浒》，把鲁和尚吃肉、武行者喝酒、李逵杀虎与美食联系到一起，绘声绘色。他说蟠龙菜的历史典故，把朱厚熜吃着“吃肉却不见肉、营养丰富却不腻，美味可口状如蟠龙的菜”，快马加鞭、日夜兼程，终于抢在其他皇子之前夺得帝位，描绘的活灵活现。我建议以他们“当地特色菜与历史”为题写一本书，但老黎认为还要积累，还要沉淀，还要琢磨。他们对厨艺的执着，就如对生活的热情，不因环境的改变而改变。我也试想过，假如我的人生道路也如此，还有没有这样的生活激情啊。
这些年，生活条件改善了，生活也安逸了，尝试着追求生活的品质，学着做些厨艺，学着优雅地享受美食。但永远改不了儿时留下的味蕾，做的菜，吃的饭，依然是母亲的味道，充满着浓浓的乡愁。如在夏季，辣椒、豆角、茄子上市时，就是把辣椒切成两半，将茄子切成几块，将豆角段成寸段，放油爆炒，再放盐、生抽，加少许水，烧至烂，再收汁，美其名曰“地三鲜”。阳春十月，萝卜应季，将萝卜切成寸条状，或者胖鱼头、或者河虾油烤，添生水，大火炖出乳白色汁，加入萝卜条再炖，相互生鲜。我这样做出来的菜，原汁原味，鲜美可口，远超酒店里这样糖醋、那样清蒸，虽不为外人道，甚至还有人嗤之以鼻说是农村人的吃法，但我乐在其中，就着这样的菜一顿能吃下几碗干饭。
看来，简单就是美味，本色就是至欢，安适就是最好状态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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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22-11-30 15:48:20
发表于 2022-12-12 13:34:32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