已经消失了的高密美食——杠子头火烧

万万车险

杠子头火烧已经消失了，它现在只留在我们七零前的人的记忆中了。
如果在高密哪里还有，请告诉我，我一定去尝尝，反正我所走过的地方都没有了。
卖火烧的店铺很多，到处都有，但杠子头火烧却凭空消失了。
为什么？



因为性价比不高。
杠子头火烧我只吃过一次，印象极深。
八十年代初，我们全村都扎笤帚，缝篦子，钉盖垫。盖垫是高密方言，是一种用高粱杆顶部缝成的厨具，既可以盖东西，也可以当垫子，比如包了饺子就可以放在上面，从锅里捞出来后也可以放在上面。


（找不到合适的图片，模样差不多，但材料是高粱秸杆，没有缝隙）

很怀念用盖垫吃饺子的日子。隆重，有仪式感，容易凉，大家从边上往里吃。母亲还会把里面用筷子拱一拱，像犁地一样，以免饺子粘连。
扎笤帚需要收笤帚苗，也就是黍子苗。
黍是五谷之一，是一种黄黏米。
我们当地过年供奉的必需品，就是用这种米的面做的，上面插着枣，叫糕，寄寓人们美好的理想——生活一年比一年高，它也是我们这里独有的美食。



黍的秸杆顶部，也就是带米的部分可以用来扎扫炕的笤帚。



扫地的笤帚是用高粱秸杆的顶部。





扫帚当然是用竹子枝扎，我们这里不产。
高密说笤帚是分这么两种的，一种是扫炕的，一种是扫地的。





有一次，哥哥带我去收笤帚苗，就是扎笤帚的材料——黍子苗。
苗也是高密方言，意思大家可以从我上面的叙述中琢磨。
那时候庄很稀，感觉庄与庄之间有很辽阔的麦地。
麦地里还有成群的大雁，大雁有专门的哨兵。
现在的村庄因为扩建，都快连到一起了。
我也再没有看到麦田里的大雁，只偶尔看到天空的大雁南飞。



我依稀记得是到斜沟崖（读yai),或者是张鲁集，或者是芝兰庄，反正感觉挺远，村庄也挺大的。
庄之所以大，是因为有不少店铺，小庄是没有的。
我就是在这里，第一次、也是最后一次吃过杠子头火烧。
那东西非常整齐漂亮，可能是用梨木或者枣木磕子（面食的模具）磕出来的。
它非常结实。面一层一层压得非常紧密。吃的时候咬起来也是非常难啃，好在它非常好吃。
那时候的面好，香。不需要咸菜，不需要菜，舍不得，舍不得，就不知不觉吃完了。
它的特点就是硬，结实，密实。像军人吃的压缩口粮。
因此，和面的时候用水很少，开始就像和不起来似的，反复和，直到能拿起个儿。
那时候没有机器，全是人工。为了节省人力，就用木杠子压，直到把面压得筋道为止。



所以它是一层一层的。我去外地发现有的软软的饼叫千层饼，我就觉得真是名不符实。我们的杠子头火烧才真正是千层饼。
我们这里和面用水多就说面软，做出来的面食暄；如果用水少，就说面硬，做出来的面食结实。
杠子头火烧是烤熟的，那时候用煤的也少，都是用树枝，特别是树古墩（整个根部）劈出来的柴，耐烧。
具体怎么烤，我不清楚，那是保密的技术。
现代的火烧，面差了，但和面都用啤酒，既香又甜。
那时候不用，冷水面，不加发粉、引子、泡打粉等。
因此，一个火烧就有四两面粉。
现在没有这样的工艺了，因为太不划算了——费时耗力，用面多，无法定价。
现代的火烧，掰开后里面是空的，用不了一两面。面是用机器和的，烤也是用电烤或者用煤的大型设备，类似工厂生产，不再是手工活儿。
杠子头火烧掰开后里面是实的。
也可以这么说，杠子头火烧要掰开很难。
我估计它的得名，一是用杠子压面，二是它硬，硬得像杠子。
杠子头火烧好吃。



这种好吃是不是像鲁迅偷吃罗汉豆的滋味，或者像刘帮年轻时吃山药芋头的滋味？
也许除了它本身的面香，味甜，真的有鲁迅年轻时走亲戚时偷罗汉豆烧着吃的野趣，也有人穷时吃点好的东西感觉特别好的成分。







小时候，老人常常不厌其烦地讲同一个故事，是一个类似现代脑筋急转弯的故事：问什么好吃，答饿了好吃。问什么甜如蜜？答饿了甜如蜜。
讲完后不忘告诉我们——不好吃是没饿着！
这种答案和启发式的结局，我们那时其实无感，甚至反感——不好吃就是不好吃，非得嫌我们没饿着。
只有上了年纪，回想起来才觉得前人真有道理，才觉得前辈人生活得真苦，有种酸楚涌上心头。
那时候，父亲让大哥去收笤帚苗，也不知给多少本儿，我俩路上吃两个杠子头火烧，如果被父亲知道了，不知得疼成什么样儿呢。
我们也曾帮他卖瓜，他后来宁肯用手推车推着卖，也不让我们帮他卖了，嫌我们简直是给他往外扔——称也不讲究，价钱也不讲究。



我们在路上吃美食，那时有点像过年，大哥还冒着回家挨骂的风险，所以还有点刺激。
而那时，白面已经能吃上了，但吃别人做的商品却还是奢侈了点。
现在，我常常听做饭的犯愁做什么。老婆就经常问我做什么，因为她的思路就那么宽了。
生活好了，想吃什么，要做什么，什么好吃，已经成了需要费思量的事儿了。
而过去，做饭也愁，因为无米下锅愁。
如果还有东西吃，那就不需要动脑，一直是地瓜、地瓜干、玉米面。
一冬天吃地瓜、地瓜干，胃不好的稍微吃点玉米面。想调剂一下，把地瓜干磨成面，做地瓜狗或地瓜滚儿（高密方言），就那么多手段了。





巧妇难为无米之炊。
每当老婆问我做什么，我都跟她开玩笑说山珍海味。
家常饭，不可能山珍海味，但这些东西却已经不再是望尘莫及的了。
回忆美食，就是忆苦思甜，想到现在的生活真的太富裕了。
真想有人再做杠子头火烧，一定去买了尝尝，是不是还是原来的味道。
那天，我写《高密美食——单饼和燎饼》，把自己馋着了，对老婆说，改天做燎饼吧？她欣然同意，因为这是她能做到的。
但若自己动手做杠子头火烧，那还是条件不足。一是和不了那么硬的面，二是不会烤，不知道烤箱或者蒸烤箱，或者电饼铛该用多长时间。
生活中总有不尽如人意的事情，也许不完美就是生活，缺憾就是饱餐前的饥饿。
月缺才会圆。

你该现实

生活[赞][酷]

徐育合

杠子头属于硬面火烧，现在更流行软面火烧，所以少见！

川一

撸过

以爱之名勒索

众里寻他千百度，蓦然回首在这里！